手指在頭髮裡，指間如梳子般撥弄頭髮，紮起馬尾…忽然想起，你的那雙手也曾撫過我的髮梢。
記得嗎？那時的體育課…
從來我就不喜歡體育課的，我在那，顯得多麼格格不入，整整五十分鐘的體育課，整整五十分鐘別人輕易就能注意到的，我無法參與的話題。
天空總是蔚藍，沒有理由，我隨意躺在操場邊，耳朵傾聽籃球「啪嗒」「啪嗒」迴響的聲音。
那天，你沒有說話，靜靜走到我身邊，躺下。我看了你一眼，你沒有看我，只是靜靜和我看著同一片天空。那是我們相遇的起點。
體育課，五十分鐘結束，你起身，離開我的世界，走出我的那片天空，而我也不確定在那五十分鐘裡你又是否曾經走進我的世界裡…？
現在回想起第一次搭話是在一堂化學課後，我抱著一箱化學器具，你突然就將那化學器具從我手上拿去，和我一起走到化學辦公室，走廊上沉默，也許我們在等彼此打破寂靜，亦或是其時我們都在享受著那份屬於我們的安靜？
「為什麼不常看到你和別人一起聊天？」在擺滿化學器具的辦公室裡，你說。
「談不來。」我踮著腳，將一瓶瓶裝著化學粉末的瓶子擺進櫃子。
然後，又是一陣靜默。
「不孤單嗎？」「有一點，但我不想勉強自己說出不想說的話。」「那，你現在在勉強自己說不想說的話嗎？」「噗滋…」我那時候哈哈的笑了出來，你表情驚訝。
「你想太多了吧！」我看著你說。
現在想起來，你一直以來都很在意我的情緒，你一直以來都很細心。
那天之後，你就像在藍天裡的雲朵一樣自然的，在我的世界裡出現。
「程起浩！」「你今天晨考，數學考幾分？」我追著你走出教室，飲水機的水花啦啦的灌滿你那有著長頸鹿圖案的白色保溫杯。
「九十五。你呢？」
「你猜。」在你伸手之前按下飲水機的按鈕。
「五十六點五。」你不慌不忙說。
「你怎麼知道？」我睜大眼睛「你的考卷是我改的。」「那…」「今天放學之後，去圖書館吧！我幫妳補習。」搶在我說出口之前你說。
你拿著保溫杯，轉身走進教室，我在你背後，笑著。
有時候我覺得教室像顆地球，我好像外國人，身在和別人不同的世界，聽不懂他們的吵雜，不瞭解他們交談語言裡的歡快，而程起浩就像是翻譯官。他是唯一聽懂我在說什麼的人。
離放學還隔兩堂課的距離，國文課在作文紙上揮霍寫著綺麗文字，音樂課高聲唱著一個屬於別人的故事。
「走吧！」「等我一下，我還要擦窗戶。」我踮著腳努力想用抹布拭去上面的灰塵。忽然一個影子，在我背後，一雙手拿著抹布替我抹去窗戶上所有塵埃。
我想轉身走出去洗抹布，想不到程起浩比我想像中的離我還近，我一轉身就撞上他，跌坐在一張桌子上，就這樣看著他，替我抹去所有窗戶上的手印、灰塵。他側臉…挺挺的鼻子，有稜有角桃紅的唇，冷靜眼光，淺咖啡色瞳孔，長長的睫毛，還有那副黑色眼鏡讓他看起來更加斯文。
「看…看夠了沒呀」程起浩有些兇的說。
聽到他說話，我才突然回過神來，他的耳朵通紅。我忍不住笑了起來，他拿走我手裡的抹布，將那抹布掛在教室後面的鈎子上，走出教室，我才慌慌張張跟著他跑出教室。
「你走慢一點啦！」已經走出教室，他還是走在我前面，頭都不肯回，我走在他後面怎麼樣都跟不上他的腳步。
程起浩突然停下腳步，害我直接撞上他，他幼稚的笑了，又繼續走著。
學校的圖書館離我們班的教室很遠，要走過長長的走廊和又上又下的樓梯。
記憶裡，我們在那段長長的走廊和數不盡的階梯上對彼此吐訴好多文字，那都是很小的事情，都是無關緊要的話，不是別具意義的交談，可是卻因為「你」僅僅是因為「你」就變得特別。
在圖書館裡，你走到書櫃的最後面，那有一扇窗，一張桌子，就只有一張桌子，那張桌子像極了被遺忘，與世隔絕。
我放下書包、提袋，你坐在我對面，拿出深藍色鉛筆盒，上面掛著一個巴黎鐵塔的吊飾，我喜歡那種簡約的感覺，像你。
「你先算這一題給我看。」程起浩指著考卷上那題目對說。我同時注意到他那修長的手指。
我用一隻黑色鉛筆揮畫出數字、加減，你在直條紋作業本上開始寫週記。我的思緒一半在那加減乘除另一半在猜想著你筆下寫些什麼秘密…
「好了。」你伸手拿起那張紙看著。
大概過了一分多鐘後，程起浩用紅筆在那算式上打了一個大叉叉，簡單明瞭，還不忘輕嘆一口氣。
「我們就…重新開始吧！」程起浩翻開桌上的數學課本第四十頁上面寫著【２－１】。
「不會吧？」我不敢相信的看著他。
「現在開始講，今天或許能夠講完。」那雙眼睛冷靜又篤定的看著我，像在對我說＂是的，你別無選擇＂。
「那就…開始吧！」
於是計算紙上出現了一堆的三角形和些許的ｘｙ，程起浩細心解釋每一個我不懂的地方，數字、加減在他口中變得有條有理，不知道究竟用了多少張計算紙時針走到八點半，數學課本才走到２－３。
「第二章講完了。還可以嗎？」
「摁！你講的我都聽得懂，月考應該沒問題了！」我笑著說。
「你再看一下，我去洗手間。」
桌上散落的紙筆，還有…那本週記。我小心翼翼打開週記，貪婪的將你親手寫下的字句收進眼底。
『這個星期，天氣很晴朗，天空很藍。
我喜歡天空，可就連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天空的，只清析記得是在三月五號的體育課開始注意到天空的蔚藍。
有個女孩總愛在體育課時躺在跑道旁，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看著天空，我常在想那究竟是什麼感覺，在三月五號那天的體育課是我第一次和那女孩一起躺下來，看著藍天，那種感覺真的好舒服，可以感受到微風、陽光還有天空的遼闊。
以前我覺得躺在操場旁邊是一件有點尷尬的事情，所以就算想做，也不會去做，只是在腦海裡想想。而那個女孩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好，她總是很勇敢的去做，那種把別人眼光拋開的無畏，我很喜歡。和她在一起，我覺得很自在，和她說話的時候，我也變得直率自我。』
我心跳大聲如鼔聲，心裡騷動紛亂，好像蝴蝶在心裡飛舞。如果不是看著那字跡我一定不會相信這是他週記內容，居然寫了＂我很喜歡＂還說和我在一起覺得很自在，原來和我說話時的程起浩是最真實的他嗎？
「你幹嘛拿著我的週記？」我猛然回頭，他站在我身後。
「是…是因為掉了，所以我把它撿起來！」我盡量保持冷靜，希望不要讓他看出來任何不對近。
「那我們走吧！已經有點晚了。」
「摁，走吧！」我點頭，放下週記。
走出學校，我和程起浩一起上了公車。公車裡有些擁擠，我們都站著，安靜了一下子。
「要不要一起去吃東西再回家？」程起浩的眼光從那片移動的玻璃轉到我身上。
「那我請你，謝謝你今天教我。」我毫不思索說出口，心裡乞求著千萬不要拒絕啊！那時候完全沒想過你是否也同樣希望我不要拒絕你的邀約。
「那…走吧！」你笑著說。我還不懂你意思，你就拉著我的手走下公車，就在下一秒公車就關上門，向前行駛。
「欸？我們剛剛從後門下去…是不是沒付車錢呀？」我看著那公車說。
「是嗎？」我看著你，你也看著我一臉茫然。然後我們同時笑了起來，彷彿天空都亮了起來。
待續…2014.11.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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